锦堂藏玉第133章 破晓惊魂
晨光熹微像浸了冰水的薄刃割破京城最后一缕夜色时沈静姝的鞋底已蹭得麻石路发白。
她贴着墙根阴影疾行裙摆扫过带露的青苔湿冷的潮气混着河泥腥气往领子里钻怀里三样东西却像揣了块烧红的烙铁 —— 羊皮卷的粗糙纤维磨得锁骨生疼匕首木盒的棱角硌着肋骨蟠龙令的玄铁凉意在肌肤下灼出一片发麻的印子。
“弃子”…… 这两个字在舌尖滚过竟尝出铁锈般的腥甜。
她仿佛看见三万阮家军的血浸透雁门关的黄沙母亲临终前攥紧云锦衣襟的指节泛白那些鲜活的性命不过是帝王棋盘上被随手扫落的残子。
这真相比观星阁暗格的寒石更冷顺着血管爬进骨髓与奔跑带来的燥热绞缠在一起让她牙齿不受控地打颤。
身后皇城方向静得可怕。
没有搜捕的锣声没有兵甲碰撞的脆响只有风卷着枯枝掠过空巷的呜咽倒比千军万马更让人胆寒。
那黑衣人的银蝠纹在眼前晃过弩机白雾里的苦杏仁味还粘在鼻尖 —— 是皇帝的暗卫?还是亲王的死士?无论哪方都意味着她这只藏在蛛网里的蝉早已被最顶层的猎手盯上之前的伪装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笑话。
侯府朱漆大门终于撞进眼帘。
灰白天光下门楣悬着的白灯笼蒙着层薄灰穗子垂在风中纹丝不动像极了母亲入殓时盖在脸上的白绫。
她绕到后巷指尖抠进墙角松动的砖石苔藓的湿滑沾在指缝挪开时竟带下块碎泥。
蜷身钻进缝隙的瞬间裙摆蹭过墙灰呛得她猛咳两声惊飞了檐下宿鸟。
听雪堂的死寂比寒夜更沉。
沈静姝反手闩死院门内室门板抵在后背时紧绷的弦才骤然崩断。
腿一软跌坐在地尾椎骨撞得钝痛喉咙里泛起腥甜 —— 原来方才爬通道时竟磕伤了内里。
她不管不顾地扯出怀中物件“当啷” 一声蟠龙令砸在青砖地上滚出半圈冰冷的光。
明黄锦缎在微光里泛着刺目的艳像凝固的血;羊皮卷的朱砂字被水汽洇得发暗“阮氏青君” 四字却像烧红的针扎得她眼眶发酸;匕首木盒未开已能想象那 “安” 字刻得何等入木三分。
证据摊在眼前可冤仇向谁诉?龙椅上的主谋侯府里的刽子手连她名义上的夫君都淌着仇人的血。
绝望像后巷的积水顺着衣摆漫上来冻得她指尖发紫。
就在这时暖阁珠帘突然轻响 —— 那声音极细像冰棱断在瓷盘上在死寂里格外刺耳。
沈静姝浑身汗毛 “刷” 地竖起来后颈的寒毛根根绷直。
她猛地抬头袖中银簪已滑至掌心冰凉的簪尖硌着虎口才惊觉自己竟屏住了呼吸。
暖阁阴影里走出的人影玄色常服上绣着暗纹云鹤在黎明前最晦的光线下衣料泛着一层冷润的光泽。
身姿挺拔如松只是肩线比往日垮了些面容隐在昏暗中看不清唯有一双眸子亮得像寒星浸在墨里沉沉地落在她身上带着一种 “久候多时” 的滞重。
萧煜! 沈静姝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骤然停跳后又疯狂擂动撞得肋骨生疼。
她看着他抬脚走近云纹靴踩在青砖上几乎没有声响却每一步都像碾在她的心尖 —— 他怎么会在这里?在她最狼狈、最致命的时刻出现在她的内室? 他在三步外站定目光先扫过她泥污的裙摆掠过她额角蹭破的血痕最后落在地板上那三样物件上。
沈静姝清晰地看见他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像被强光刺到随即又恢复成深不见底的平静只是喉结无声地滚了滚指节在袖中悄然收紧。
室内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他的气息清冽混着淡淡的松烟墨味;她的呼吸急促带着未散的河腥气两股气息在冰冷的空气里交错却泾渭分明。
良久萧煜才开口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粗砂还带着一夜未眠的滞涩尾音裹着些说不清的情绪:“你去了观星阁。
” 不是疑问是笃定的陈述像一把钝刀轻轻划开她最后的伪装。
沈静姝仰头看他唇色白得像纸却倔强地没移开视线。
她能感觉到掌心的银簪硌得生疼指甲深深掐进肉里:“是。
” 声音干得发裂像两片枯叶在摩擦。
萧煜的目光落在那柄匕首上锦缎未褪的明黄衬得 “安” 字愈发刺目。
他又沉默了片刻喉结再动时声音沉得像压了铅:“拿到了你想要的东西?” 沈静姝死死盯着他的脸试图从那片凝滞的平静里找出一丝惊慌、愤怒哪怕是杀意。
可没有。
他的眉峰平展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只有眼底深处偶尔掠过的微光泄露了他并非全然无动于衷。
“为什么?” 她终于问出口声音抖得厉害连自己都没察觉指节已泛白“你早知道?早知道安氏的罪?早知道阮家军是替死鬼?还是…… 你也有份?” 萧煜的目光忽然变得极深像穿透了她此刻的狼狈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过往。
他没回答反而上前一步弯腰向她伸出手 —— 他的指尖泛着微凉指腹有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在微光里映出浅淡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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