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吹吹空山雨 第四幕
金饰村的雨没有一丝一毫停歇的迹象。
河水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已经漫过了最初的警戒线浑浊的浪头疯狂啃噬着沙袋垒起的临时堤防。
堤坝在洪水的冲击下微微颤抖仿佛随时都会土崩瓦解。
陆文生和村民们已经奋战了数个时辰体力接近极限。
雨水冰冷但每个人身上都蒸腾着白汽那是体力透支到极致的表现。
沙袋消耗得飞快而河水还在上涨。
“快!再去搬沙土后面的跟上!”陆文生的嗓子已经完全嘶哑他抹去糊住眼睛的雨水和汗水肩头又一次扛起一个沉重的沙袋。
他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但眼神依旧锐利紧紧盯着堤坝最薄弱的那一段。
那里水流尤其湍急几个沙袋已经被冲开缺口河水正汩汩地往里渗。
“文生那边不行了!”有人惊恐地大喊。
陆文生心头一凛放下沙袋就冲了过去。
缺口正在迅速扩大浑浊的河水像找到了突破口猛烈地冲击着内侧的土堤。
“堵住用身体也要堵住!”陆文生吼着第一个跳进了齐腰深的水中用后背死死抵住那些即将被冲散的沙袋。
冰冷的河水瞬间浸透了他早已湿透的衣裤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快都过来!”其他几个年轻后生见状也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学着陆文生的样子用身体构筑起一道人墙。
更多的人扛着沙袋冲过来拼命往他们身后填补。
风雨声、洪水咆哮声、人们的呼喊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曲与天抗争的悲壮乐章。
陆文生咬紧牙关感觉后背被水流冲击得麻木双腿在淤泥里艰难地支撑着。
他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
就在这时上游传来一阵更加沉闷恐怖的轰鸣仿佛有巨兽苏醒。
“是山洪上游山洪下来了!”经验丰富的老陈叔面如土色嘶声喊道。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一股更加巨大、裹挟着树木和碎石的黑黄色洪流如同脱缰的野马从上游奔涌而下狠狠地撞在了本就岌岌可危的堤坝上! “轰——!” 一声巨响堤坝剧烈地摇晃。
陆文生他们用身体抵住的那段缺口处几个沙袋瞬间被卷走强大的水流将他冲得一个趔趄。
“文生哥!”毛豆惊恐地伸手去拉他。
陆文生只觉得脚下一空整个人被卷入冰冷湍急的水流中。
混乱中他感觉自己的左臂被什么坚硬的东西重重地刮过一阵剧痛传来但他顾不上这些拼命挣扎着想稳住身形。
“绳子!快扔绳子!” 几根绳索迅速抛了过来。
陆文生忍住剧痛用没受伤的右手死死抓住一根岸上的人一起用力奋力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
他瘫倒在泥泞的堤坝上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进去的河水。
左臂传来钻心的疼痛他低头一看袖子已经被划破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地往外冒血混合着泥水看起来触目惊心。
“文生!你受伤了!”村民们围了上来惊慌失措。
“没事别管我。
堵缺口!快!”陆文生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老陈叔死死按住。
“你不要命了!伤口这么深必须马上处理。
”老陈叔吼着招呼两个人“快!扶文生书记回去找赤脚医生。
” “不行我不能走。
”陆文生还想反抗但失血和体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让他眼前发黑。
最终他还是被强行架离了堤坝。
在被带走前他回头望了一眼。
在村民拼死的努力下那个致命的缺口似乎暂时被新的沙袋堵住了虽然整个河堤依旧在洪水的咆哮中风雨飘摇但他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安心。
--- 海城。
苏亦承一夜未眠。
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堆满了烟头电脑屏幕上依旧停留在那些关于大山市暴雨的新闻页面只是信息依旧寥寥。
通讯中断意味着情况可能比报道的更加严重。
那种心悸和恐慌感如同鬼魅般缠绕着他挥之不去。
他无法想象陆文生此刻正经历着什么。
是安全的? 还是在冰冷的洪水中挣扎? 他第一次如此痛恨自己的职业痛恨这该死的距离。
如果他还在金饰村至少可以和他并肩站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像个无头苍蝇只能被动地等待不知道何时才会传来的消息。
他拿起手机一遍又一遍地重拨那个无法接通的号码听着那冰冷的提示音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力的焦虑逼疯。
“陆文生……你千万不能有事……”他对着窗外依旧淅淅沥沥的雨幕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而颤抖。
他想起陆文生那双总是沉稳坚定的眼睛想起他宽阔可靠的肩膀想起他偶尔露出的、带着羞涩的笑容……如果……如果这一切都被那场无情的洪水带走…… 苏亦承猛地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联系了几个媒体朋友试图获取更内部的消息甚至开始查询最快前往大山市的交通方式。
尽管他知道就算现在赶过去也可能因为道路中断而无法抵达。
可心头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他陆文生一定出事了。
那种心灵相通的牵引不会凭空让他如此不安。
海风从海城吹向内地却吹不散他心头越聚越浓的阴云也带不回他迫切想要知道的那个人的安危。
雨还在下。
在金饰村也在苏亦承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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