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雨微风第63章 查分夜半指犹颤问柳途穷字渐凉
偏房的灯泡泛着昏黄的光陈武桢盯着电话机上的数字键手指悬在空中微微发抖。
窗外蝉鸣声聒噪得让人心烦汗水顺着他的太阳穴滑下来在下巴尖悬了一会儿最后砸在电话机的塑料外壳上。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按下了第一个数字。
每按一下按键就发出的一声脆响在安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请输入您的身份证号码。
机械的女声从听筒里传来。
陈武桢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准考证就摊在桌上上面的照片里他的表情僵硬得像个陌生人。
他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生怕按错。
请输入您的准考证号码。
他的喉咙发紧咽了口唾沫继续输入。
指甲缝里还留着昨天干农活时沾的泥土在数字键上留下淡淡的污痕。
语文118分。
陈武桢的心跳漏了一拍。
比他预估的低了几分。
数学97分。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的木屑。
这个分数连平时模拟考都不如。
英语102分。
比自己预估的少十多分窗外的蝉突然不叫了屋子里静得可怕。
陈武桢能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
理科综合177分。
没有实现自己期望突破两百分。
总分494分。
电话那头还在说着什么但陈武桢已经听不见了。
他缓缓放下听筒机械女声被一声切断。
床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陈武桢仰面躺下盯着天花板上的一道裂缝。
那裂缝蜿蜒曲折像极了柳晴雯最后那封信上的字迹。
494分。
离二本线还差23分。
他忽然想起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在废品站听到的《黄昏》。
那句忧伤并没有好一些现在想来简直像句预言。
偏房的门缝里飘来饭菜的香气母亲在厨房里忙活的声响隐约可闻。
她一定在等着儿子兴高采烈地冲出去报喜。
陈武桢把手臂搭在眼睛上布料很快被浸湿了。
三年前他也是这样躺在这间屋里因为复读了一年也没考上县重点高中而偷偷哭泣。
四年前他在中考放榜的红榜前找了五遍也没找到自己的名字。
现在历史又一次重演。
窗外的夕阳把树影投在墙上斑驳摇曳。
陈武桢想起班主任说过的话:高考不是终点而是新的起点。
可他现在连起跑的资格都没有。
隔壁传来电视的声音正在播放某复读学校的广告:一年拼搏改变人生!陈武桢苦笑了一下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
枕头下压着柳晴雯的最后那封信。
此刻那薄薄的信纸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偏房的木窗半开着夏夜的热风裹挟着蝉鸣涌进来。
陈武桢仰面躺在木板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柳晴雯最后一封信的边缘。
信封上的邮戳已经模糊但那个QQ号码却像烙铁般印在他脑海里——37*****648一串他永远拨不出去的数码。
桌上的老式座机沉默如铁月光在黑色塑料外壳上镀了一层冷霜。
又胡思乱想......陈武桢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耳光脆响惊飞了窗外槐树上的麻雀。
他翻身坐起抓起床头那本翻烂的《高考志愿填报指南》封面上落榜生专版五个红字刺得他眼睛发疼。
书被狠狠摔向墙壁。
母亲在隔壁厨房喊:桢啊是不是老鼠碰倒东西了? 没事!他扯着嗓子应道声音却突然哽住。
手指深深插进头发里他想起三天前查分时电话里机械的女声报出的494分想起父亲蹲在门槛上抽完三支烟才憋出一句要不去复读更想起柳晴雯照片背面那句请让自己的成熟更有分量。
窗外突然传来叮铃铃的响声陈武桢像触电般弹起来膝盖重重磕在桌角也顾不上疼。
喂?柳—— 桢娃子电话那头传来姨姐疲惫的声音你妈说你这几天不吃饭...... 陈武桢的胳膊肘撞翻了墨水瓶蓝黑墨水在志愿书上洇出个狰狞的污渍。
他盯着那团扩散的黑色听见自己干巴巴地回答:天热没胃口。
挂掉电话后他抓起挂在墙上的草帽就往外冲。
夜风里飘来谁家电视的声音:今年我省文科状元来自实验中学......陈武桢蹬上二八自行车链条发出生锈的呻吟。
土路两旁的玉米地黑黢黢的车灯照出纷飞的蚊虫。
…… 八月的午后蝉鸣声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笼罩着整个村庄。
陈武桢站在堂屋的阴影里听着父母的脚步声渐渐远去锄头碰撞的声响最终消失在晒谷场的方向。
他蹑手蹑脚地走向那台摆在八仙桌上的黑色转盘电话座机塑料外壳被阳光晒得发烫。
手指悬在转盘上方时他突然发现自己的指甲缝里还留着早上干农活时沾的泥垢。
1...1...4... 转盘回转时发出的声在寂静的堂屋里格外刺耳。
陈武桢不自觉地弓着背仿佛这样就能把电话机整个包裹起来。
窗外的老槐树上一只知了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叫吓得他差点把听筒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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