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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个诡异小故事第5章 自我整理

月光如惨白的裹尸布透过破损的窗纸斜照进来在堂屋积满灰尘的地板上切割出几块模糊的光斑。

陈见深背靠着冰冷的八仙桌腿蜷缩在阴影里。

脑中的低语已经停歇但那种被无形之物窥视、剖析的感觉却愈发清晰。

老宅的每一寸空气都沉甸甸地压在他身上带着陈年灰尘和腐朽木头的气味几乎让他窒息。

他能感觉到细小的灰尘颗粒随着呼吸进入鼻腔带来一阵阵刺痒但此刻连咳嗽的力气都已失去。

遗物……他无声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苦涩的弧度。

是啊他滞留在这世上的意义不就是一件承载着罪孽与愧疚、等待被处理的旧物吗?自我了断似乎成了最合乎逻辑的方式。

他甚至能想象出自己冰冷地躺在这地上的样子与这老宅的破败融为一体完成最后的。

这个念头像藤蔓般缠绕着他越收越紧。

就在这时他的指尖无意中触到了口袋里一个硬物。

是那本他随身携带、用来记录物品故事的皮质笔记本以及一支父亲曾经用过的、笔帽有些磨损的钢笔。

笔记本的皮质封面已经微微发亮那是经年累月摩挲的痕迹。

一个荒诞却又无比清晰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火柴骤然亮起。

如果他是一件那么谁又来为他撰写《物品回忆录》?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震。

长久以来他为无数逝者整理遗物书写他们或平凡或波澜的一生试图从中提炼出意义与慰藉。

可他从未想过有一天需要直面自己这件最不堪、最沉重的。

这个想法既可怕又带着某种奇异的解脱感——他终于可以像对待其他逝者一样客观地审视自己的一生。

他颤抖着掏出笔记本和钢笔借着那惨淡的月光翻到空白的一页。

笔尖悬在纸面上方如同刽子手的刀悬在脖颈。

他的手抖得厉害第一个字迟迟无法落下。

从哪里开始? 耳语者没有给他指引。

这片死寂仿佛是对他最后的考验。

他闭上眼强迫自己回到那个夜晚不是作为被动的受害者去感受那些强加于他的感官碎片而是作为一个整理师冷静地、客观地审视那段记忆。

这个过程痛苦得如同剥皮拆骨每一个字都要从灵魂深处硬生生抠出来。

他写下第一个词:锁。

不是我锁上了门而是那扇被锁上的门。

他将自己抽离出来像观察一个陌生人一样观察那个十六岁的少年。

少年为何锁门?不是因为恨而是因为一场幼稚的争吵因为青春期特有的、将自我世界封闭起来的冲动。

他写下少年的委屈写下他对父亲唠叨的不耐烦写下他戴上耳机时想要隔绝全世界的心情。

写到此处他的笔尖突然顿住原来在那个夜晚他不仅用门锁将父亲隔绝在外更用音乐在自己的内心世界筑起了一道墙。

接着他写下:声音。

不是颅内回荡的、被耳语者扭曲强化的撞击与喘息而是客观描述:门外传来异响。

他写下少年当时耳机里震耳的音乐声写下音乐声如何掩盖了门外的动静。

这不是开脱而是事实。

一个被音乐淹没的少年未能及时察觉门外的异常是悲剧但并非蓄意的谋杀。

笔尖在这里颤抖得特别厉害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夜晚震耳的音乐在脑海中回响与门外隐约的异响交织成一首永恒的忏悔曲。

然后是发现。

他细致地、近乎残忍地描述第二天清晨推开房门时看到的景象。

父亲蜷缩的身体苍白的面容瞪大的双眼以及那滚落在地的药瓶。

他写下那一刻如海啸般袭来的震惊、恐惧和无法呼吸的愧疚。

他写下少年是如何颤抖着拨打急救电话如何语无伦次如何在随后漫长的岁月里反复咀嚼那个夜晚的每一个细节将所有的过错都背负在自己身上。

写到父亲瞪大的双眼时他的泪水终于决堤滴落在纸页上但他强迫自己继续写下去仿佛在完成一场迟到的告别仪式。

他写少年的沉默写他将自己放逐在情感的孤岛写他选择成为遗物整理师试图在别人的生死故事里寻找救赎的可能却始终不敢直面自己的过往。

这一笔一画都是在剥开早已结痂的伤口但奇怪的是随着文字的流淌那份一直压在胸口的巨石似乎正在一点点松动。

笔尖在纸面上沙沙移动泪水无声地滑落滴在墨迹上晕开一小片模糊的灰蓝色。

他不是在写忏悔录他是在完成一份整理报告。

报告的对象是那个被困在十六岁夜晚的少年是他自己。

当这份即将完成时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鱼肚白第一缕晨光怯生生地探进窗来温柔地落在他泪痕斑驳的脸上。

当他写下最后一个句号时天光已经大亮。

晨曦彻底驱散了夜的阴霾金黄色的光束穿过破旧的窗棂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织成一道道光帘。

那些原本在月光下显得阴森可怖的角落此刻在晨光中显露出它们本来的模样——只是普通的、布满岁月痕迹的老家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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