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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皮和疙瘩第21章 七月半的纸人

七月十四的傍晚天阴得像块泡透了的黑布沉甸甸地压在村口老槐树上。

风裹着潮气吹过来把槐树叶浸成深绿色叶子上的水珠往下滴砸在泥地上溅起细小的灰点。

我蹲在奶奶的杂货铺门口帮她把堆在墙角的纸钱一张张理整齐——明天就是七月半俗称“鬼节”村里的人都要给过世的亲人烧纸送钱奶奶的杂货铺从早上就挤满了人她忙着招呼顾客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

杂货铺是间老房子墙皮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黄泥墙屋顶的瓦片也有几处破损下雨时会漏雨。

门口挂着块褪色的木招牌上面用红漆写着“李记杂货”漆皮卷着边像老人皲裂的嘴唇。

墙角堆着一捆捆烧纸还有几叠叠得整整齐齐的纸人都是奶奶前几天请镇上的纸扎匠做的。

“阿瑶把那叠纸人拿过来。

”奶奶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点沙哑大概是累着了。

我应了一声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转身去搬靠在门边的纸人。

那是些半人高的纸扎童子穿着用红布缝的小褂子布料是最便宜的那种边缘还留着线头。

纸人的脸是用纸糊的再用彩笔描上五官眼睛圆溜溜的涂着黑色的墨却总觉得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尤其是嘴角描得太翘了弧度生硬像在刻意笑又像强装出来的哭看得人心里发毛。

我双手抱着纸人刚要往屋里走就听见身后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回头一看是村东头的王阿婆。

她拄着根枣木拐杖杖头磨得光滑发亮手里攥着个洗得发白的蓝布包包口用绳子系得紧紧的。

王阿婆的脸色比天上的乌云还沉眼窝深陷颧骨突出嘴唇没一点血色看起来像是好几夜没睡好。

“老婆子给我拿两刀烧纸再……再拿个纸人。

”王阿婆的声音很轻还带着点颤像是说话都费力气。

奶奶听见声音从里屋掀着门帘走出来。

她看见王阿婆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语气里带着点疑惑:“你不是说不烧这些吗?去年你还跟我念叨说纸人招阴怕引来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今年突然要了?” 王阿婆的手颤了颤拐杖在地上戳了戳发出“笃笃”的响。

她把蓝布包抱在怀里像是在寻求安慰声音压得更低了:“昨儿夜里我听见院里有脚步声轻轻的像小孩走路。

我心里纳闷这么晚了哪来的小孩?就扒着窗户缝往外看结果……结果看见个穿红褂子的小孩蹲在院里捡我白天掉的针线。

” 她说到这儿喉咙哽了一下眼睛里泛起了水光:“我家阿明当年就是穿着红褂子走的啊。

他三岁那年在村口池塘边玩不小心掉下去了……都五年了他是不是想我了才回来看看?” 阿明是王阿婆唯一的孙子当年出事的时候王阿婆哭得差点晕过去之后就一直一个人过性格也变得孤僻很少跟村里人来往。

奶奶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疑惑慢慢变成了叹息没再多问转身从墙角抱了两刀烧纸又从纸人堆里挑了个看起来最“老实”的——这个纸人的嘴角没那么翘眼睛也描得温和些不像其他的那么诡异。

“夜里烧的时候记得在旁边用白石灰画个圈只许阿明进来拿别招了别的东西。

”奶奶把烧纸和纸人递到王阿婆手里又叮嘱道“烧的时候别回头不管听见什么声音都别应烧完赶紧回家别在外面多待。

” 王阿婆点点头接过东西抱在怀里从蓝布包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零钱数了数递给奶奶。

她付了钱抱着纸人慢慢往回走拐杖在地上戳出的“笃笃”声随着她的脚步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巷口。

风卷着纸钱的碎末吹过来粘在我的手背上凉得像冰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奶奶看着王阿婆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嘴里念叨着:“七月半的纸人最邪性本是给死人送的‘伴儿’要是烧不好没送到位就成了‘引魂的勾子’把死人的魂勾着不走还可能引来别的游魂。

” 我听着奶奶的话只觉得是老人的迷信没往心里去。

毕竟从小到大奶奶总说些关于鬼神的事比如“晚上别吹口哨会招鬼”“不能用手指月亮会被月亮割耳朵”可我试过几次也没见有什么事发生。

那天晚上我帮奶奶收拾完杂货铺已经十点多了。

奶奶让我把屋里的垃圾倒了我拎着垃圾袋慢悠悠地往村口的垃圾桶走。

村口的路灯早就坏了只有几户人家的窗户里透出微弱的光照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昏暗的光斑。

路过王阿婆家门口时我突然听见院里传来“沙沙”的响声——像是纸被风吹得来回动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王阿婆的院门是用木头做的年久失修门板上裂着好几道缝此刻虚掩着留着一道小缝。

我心里好奇忍不住停下脚步凑到门缝边往里看。

院里的空地上堆着一堆刚烧过的纸钱火星子还在慢慢燃着橘红色的火苗忽明忽暗把周围的影子晃得来回动。

而那尊奶奶卖给王阿婆的纸人竟然直直地立在火堆旁边红布褂子在风里飘着像一面小小的红旗。

纸人的脸朝着我这边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双圆溜溜的眼睛好像亮了起来嘴角的笑容也变得更明显了看得我心里一阵发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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