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窑洞到省府第31章 面试
红果村冷库的钢筋架刚立起来那天李泽岚在工地核对材料清单手机突然在裤兜里震动起来。
黄土坡上的信号时断时续他举着手机跑上高处听筒里传来县人社局干部的声音:“李泽岚同志恭喜你通过笔试下周一带身份证到市政府西楼参加面试。
” 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他愣了半晌才说“谢谢”。
挂了电话看着远处果农们围着冷库地基欢呼的身影突然觉得手里的钢筋清单和面试通知有了某种奇妙的联系——都是在打基础一个是给苹果找个安稳的“家”一个是给自己找条更远的路。
赵书记听说消息时满脸笑意的说:“我就说你行。
面试跟修路一个理既要抬头看方向也得低头踩实步。
”他从办公桌里掏出个笔记本“这是我托老战友问的面试注意事项你拿去看。
” 张乡长也难得热络路过党政办时扔给李泽岚一套崭新的蓝西装:“我儿子结婚时穿的就穿过一次。
面试得穿得体面些别让人觉得咱基层干部上不了台面。
”西装的吊牌还没拆针脚细密李泽岚摸了摸布料突然想起母亲总说“人靠衣装可里子比面子重要”。
接下来的几天他白天在工地盯着施工晚上就在宿舍对着镜子练习答题。
老王搬来折叠椅当“面试官”周主任负责念题连打字员小陈都凑过来当“旁听群众”。
有次练到深夜赵书记推门进来看着他额头上的汗珠笑:“不用这么紧张把你在红果村咋解决矛盾的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就行。
” 面试前一天李泽岚特意去了趟李家坳。
新教室的玻璃刚装上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课桌上小石头正趴在上面写作业铅笔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比任何面试技巧都让他心安。
王老师塞给他一把野菊花:“山里的花不金贵却经得住风吹。
”他把花插进矿泉水瓶摆在宿舍窗台上花瓣上的露水像星星。
面试当天的市政府大楼比他想象中朴素砖红色的楼体爬满爬山虎门口的石狮子被雨水冲刷得发亮。
签到时他发现三十个考生里只有他穿着带褶皱的西装——别人的西装笔挺得像纸板袖口露出的手表闪着光。
一个戴眼镜的考生瞥了他一眼嘴角撇了撇像是在说“基层来的就是不一样”。
候考室在三楼会议室长条桌上摆着矿泉水标签都朝着同一个方向。
李泽岚坐在角落手里攥着父亲给的那枚奖章冰凉的金属让他想起在青石乡的日子:和果农一起蹲在路边吃馒头在村委会的煤油灯下改材料踩着泥水里的石头去看受灾的农田……这些画面像电影在候考室的寂静里一帧帧闪过。
叫到他名字时他的皮鞋在水磨石地面上踏出清脆的声响。
面试室的门是磨砂玻璃的隐约能看见里面坐着几个人影。
推门的瞬间七道目光同时落在他身上像探照灯却没想象中那么刺眼。
他先向评委鞠躬目光扫过全场时首先注意到正中间坐着的中年男人。
那人约莫四十出头肩背挺直得像松树干深灰色衬衫的领口系着颗深褐色领扣没打领带倒显出几分利落。
额前的头发短而密鬓角有几缕过早花白的发丝像被晨霜染过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清亮——不是年轻人的那种锋芒毕露而是经过岁月打磨的沉静眼角的细纹里藏着故事看人时总带着种若有所思的专注。
最显眼的是他左手食指上那道月牙形的疤红里透白像块天然的印记握手时准会硌到对方。
后来李泽岚才知道那是早年在乡镇当文书时帮村民修拖拉机被齿轮蹭的。
此刻他正微倾着身子手肘撑在桌面上指节分明的手虚虚握着支钢笔笔帽上的漆掉了块皮露出里面的黄铜色和他身上那股不事张扬的气质格外搭。
桌签上“市政办副主任 周明远”几个字是用钢笔写的笔锋遒劲像他本人一样扎实。
“请坐。
”周明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力像是从空旷的谷场传来“我们是7人面试组5位来自组织部门1位是旁听群众代表我是市政办的周明远。
今天的面试共三道题时间二十分钟清楚了吗?” 李泽岚点头坐下椅子是硬木的硌得人后背发紧。
他注意到周明远面前的笔记本封面已经磨出毛边扉页上没印任何头衔只有一行手写的字:“听其言观其行察其心。
”墨迹有些淡显然写了有些年头。
第一道题由组织部门的女干部提出声音柔和却带着力度:“有人说‘基层工作是块试金石’也有人说‘基层工作限制发展’你怎么看?” 李泽岚的手指在膝盖上轻轻叩了叩想起红果村那口老井。
他抬眼看向评委目光落在周明远脸上时对方微微颔首眼角的细纹舒展了些像是在鼓励他说下去。
“我更认同第一句话。
”他的声音比预想中平稳“基层工作确实苦修路时要跟施工队争钢筋型号收医保时要挨家挨户磨嘴皮解决矛盾时得站在泥地里听两小时抱怨。
但这些苦就像井绳磨得手心生茧却能让你摸到最甜的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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